ekka 发表于 2024-9-30 13:43:42

马跑了D8

四川巴塘县——西藏八宿县

行程:460公里

   在出发后的第八天,我终于跨越过金沙江,真正进入到西藏的地域境内。作为川藏界线的金沙江,在我跨越的这段,水势并不滂湃,甚至可以说有些含蓄,只是顺应着亿万年以来的惯性流淌着,也恰是这份内敛,让它拥有了之后的万里绵长悠远,让它怀揣住万水千山,携万千支流的寄托,奔流到我此行的起点——东海之滨。眼前的江水让我想起出发的源头——黄浦江,从温婉来到温婉,从小家的母亲河来到民族的母亲河,一路溯源,不仅只是物理上的源头,还有播种下的情结种子,我带着种子发芽后盛放的花。我的回归,不能算是逆流,倒有几分像是近乡情更怯的游子归乡。

   西藏,自然以其博大而天生好客,以至于它的欢迎方式都来的独特,以极致的质朴而又令人感受到受宠若惊的奢华。并非在我走入藏地时获得多少物质的累加,只是在我进入西藏的刹那,让我在抬眼打量前路的瞬间,西藏,它在我肉眼可见的道路尽头,山谷之间挂上一道我前所未见的彩虹。人活半生,彩虹虽不多见,在各地却也的确见识过不少,若讲意境,印象里还是悬在古格王朝旧址的那道,但要单论色彩的浓郁和轮廓清晰,这扇犹如藏区拱门的彩虹,不遑多让第一。这场猝不及防的欢迎仪式,一击即中我情绪的闸门,让我的心流冲出重山,瞬间滚烫地奔流起来。

   其实,今天出发时是有点仓促的(究其原因,又是我不做功课的恶果)。临到巴塘入住,才知道必经之路的咽喉关卡——金沙江大桥,白天工作时间双向封路修筑。这意味着我要在工作人员开工前通过大桥。为此,连酒店的早餐都提前到了六点就开张。

西部的六点多,山川还在瞌睡,世界还笼罩在一片蒙蒙的晨曦之中,通向金沙江大桥的路早就是华灯一片。首尾相连的车流拥挤在江边的国道上,比起国道上的争先恐后,此刻在放行前的等待倒显得乖巧可爱了。在工作人员的指示下,我超越了数公里盘桓等待的车流,从他们身侧轻轻飘过,不拂走半滴露珠。作为摩托车,通过这类封路拥堵路段的优势是要比汽车友好很多。匆匆过桥之后,回望继续拥堵在梦想之旅上的车流,我甚至没有好意思举起镜头,在一次回望过后,继续匆匆上路。

也正因为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才中午十二点,我便到达了原定的当日计划目的地——左贡县。我在县城口的中国石油的摩托车加油点支起小摩托,开始思考人生,考虑中的唯一问号是就此住下(实在太早),还是继续行驶(再开200公里)。

高原之上的正午阳光很烈,骄阳在我的脚下只扩出一圈深色的影子。滚烫的阳光,将我的思绪都跟着身影一起拉长了,难道这也算是一种热胀冷缩?除了刷屏手机,反复查看接下去的路线、路况、住宿点之外,我几乎保持着同一个跨骑在座位上是姿势,用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重新跨上摩托,决定继续行驶318。


不得不承认,继而的两百公里路程之中的七十二道拐是我犹豫的原因,也是半小时刷屏的源头问题。它的来回辗转,使得二百公里变得不那么简单

如果只是简单地谈论如今轮胎下滚过的路线,那早已不是第一次的经过。忍不住的,现在经过时会下意识地上下端详,跟自己脑海中的记忆片段对照。眼前和记忆,像两个棋逢对手的高人,连我自己都猜不准在下一个回合中,哪个会先出招,哪个会笑到最后。是因眼前的景致提取记忆,还是记忆的提前提醒好让眼睛去寻觅过去,这样模棱两可的问号成为我骑行中大脑散热的驱动程序。我总是会收获许多模糊,似是而非的点,好像在记忆里有过锚点,有过故事,有过欢笑,仔细看了,又好像经不起推敲,现实的眼睛将图像匆匆扔回现实,而在记忆力的片段是否能够得到更新,我并不是执掌大脑鼠标的手。

内心对不上曾走过的路,我知道这样感受的差异不是因为基建狂魔改变了太多山川,明知道答案,我也不想挑破,我只好推脱是从头盔后望出去的目光会被折射,好让我一次又一次地预设、假设。



















ekka 发表于 2024-9-30 13:49:45

马跑了D9

西藏八宿县——西藏波密县

行程:220公里

我并不是一个擅长拍照的旅者,我的镜头更像一支笔,用色彩辅佐记录的笔。可进藏之后发出的朋友圈,向来少人问津的图片之下,忽然多了些热闹,很多同学纷纷在评论里说“开始美了”,“渐入佳境”。我心里的小欢饮倒不在于有人欣赏我照片的质量,而是就喜欢他们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在我的镜头之前的景色,美得没有上限,我的无下限摄影水平可以一己之力向各位淳朴的没有拉黑我的“观众”展现了即使在随手大片的西藏,我的下限可以将无上限拖累成什么样。感谢你们的不离不弃,对于你们的错爱,我的唯一报答也就是将无底限品质照片拍摄进行到底。

对于那些说我更适合爬文字的同学,我感受到了你们的宽容与含蓄,这有点像是夸奖我的身材符合唐朝的审美,如若回到开元盛世,我当是朝廷栋梁。

进入到西藏之后,每天行程骤减,免不了是因为沿途风景的牵绊。要知道,它们对于车轮的阻力,是远远大于前后刹车片的。面对风景,即使我没有如实捕捉的能力,但多少还是心有不甘,“无能为力”,“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是我面对自己照片的真实写照。

实话实说,对于摩托车的骑行,我更像一个刚刚学会蹒跚走路的儿童。行走在蜿蜒的川藏线上,我的独行,既源于我的内心,又源自我的技术。骑行,远比自驾有着更高的技术要求,每天都可以在这条川藏线上邂逅许多摩托车队。所有的邂逅上演着类似的情形——在路上,我按着自己的节奏前行,他们呼啸着从我身边超越,然后在他们的喝茶休息拍照时,我又缓慢地超越他们,以及等待在后程之中任由被他们再次超越,仿佛是周星驰在《逃学威龙》里发配做交警骑小摩托的桥段。昨天行走过著名的七十二道拐之前,在路边上有个休息区,正好俯瞰整个七十二道拐全貌。于是在休息区的观景位聚满了之前超越我的众多“大佬”。我几乎在被围观中,在无数眼睛的注视下支好边撑,脱下头盔,拿出手机。从来没有与他们产生直接交集的我明显引起了他们的兴趣,心里默默地猜想,我的稚嫩可能早就是他们讨论的话题,终于在我走近观景台的时候,他们之中的C位大哥问我,朋友,你是不是平时不太骑山路啊?我只能“呵呵”,上海没山啊。在往常的自驾时,“最好的风景在路上,不在终点”是大家时常念叨的口头禅,可我一个人的骑行,我告诉自己,“骑行,最好的风景注定是平安到达终点”。

昨天的七十二道拐又是照例的超级堵车,之前自驾的话只能是停在露天看一天风景,或成为别人的风景了。好在现在的骑行反倒成就了我“检阅”车流的舒适记忆,这世上能有多少人检阅几公里,而且是排满千米山坡,呈立体排列的车队呢?那种头顶脚下都在堵车,唯我飘然抽离的意境,猛然间有些嫦娥奔月的脱俗。

直至今日上路,我仍旧把昨日延续至今的好心情带着出门。今天的行程几乎被然乌湖平均分割成了两半,然乌湖恰好处在路程的中点之上,然乌湖自然成了我今日休憩的不二之选。夏季的湖水一如既往的因为冰川融水而形成一湖混汤,远不如冬季时刻的翡翠模样来得诱人。呼吸着清冽的吹拂过湖面的冷风,我要向某几位曾经川藏的“游客”道歉,我以诸如“然乌湖乃死亡之湖”之类的真实知识膈应你们大快朵颐然乌湖细磷鱼,请相信,那也只是我的牛肉面里少肉少油导致的高反。我相信你们的细磷鱼是正直无私健康吃素的。

波密县的住宿选择并不多,今日的落脚点正好是不可描述单位的副楼。本着弘扬(显摆)红色革命历史,努力做到学史明理、学史增信、学史崇德、学史力行,容我宣传一处地处西藏的革命地标——红楼(红色的楼)。1959年1月,反动分子纠集3000余人攻打当时县委工作地点——红楼。我党工作人员、保卫战士、爱国爱党僧众60余人临危不乱,沉着应战。坚持斗争近一个月,终于等到增援部队,获得最后胜利,此次红楼保卫战,被称为伟大的藏区“斯大林格勒保卫战”。虽然红楼地处县委办公区域之内,但我特意选了与他对门的客栈,打开所有窗户,好感受汹涌澎湃的革命洪流。


































ekka 发表于 2024-9-30 13:57:13

马跑了D10

西藏波密县——西藏林芝巴宜区

行程:225公里

今天份的《马跑了》,我想郑重其事地祭奠两个曾经的G318线上的名词,一个叫做“通麦天险”,另一个叫做“鲁朗小镇”。在今天的路程上,我都用心地寻找,努力地和记忆之中的一个个片段对照,可惜,我都没有再找到。

先说说“通麦天险”吧。即使没有行驶过318的人们,只消略有关注《新闻联播》,就可能阅读到过类似的新闻——“今日连日降雨形成泥石流,造成国道318线波密至林芝段通麦大桥坍塌,公路交通双向阻断”。的确,记忆之中的通麦天险总是像被浸泡在雨水之中的。几乎每次经过,太阳和蓝天都不会是记忆中的元素。滴水的树叶,泥泞的道路,奔腾的大河,一望不见尽头的堵塞中的车流,依稀这样的场面才是“通麦天险”的正确打开方式。那时,越野老鸟们会耐心地等在路边,抽一支寂寞的烟,腾起的烟雾掩饰内心的皱紧眉头,以及深锁其间的不可预知的焦虑;头次经过的新人,穿着崭新硬壳冲锋衣的他们是快乐的,汽车音响里往往大声地放着新收录的藏区歌曲,伴随着“亚拉索”,橘红色明黄色的身影们忙前忙后,不停地按动快门、闪烁着闪光灯。唯有大车的司机们,看不到他们的脸,他们多半在照料自己的车辆,牵拉一下车顶的篷布绳索,清洗一下大灯,冲洗一圈刹车等等,为了随时的启动,嘴里的烟卷都成了不敢猛吸的道具,因为哪怕只是从这个拐弯到下一个转角的移动,他们都会立刻掐灭烟头,一步跨上座位,点火启动,一气呵成,否则一个无意识的耽搁就是一天一夜。

当我今天行驶到新的通麦大桥之时,我确实惊呆了。一路上我还在进行心理建设,默默告诉自己“不要贪快,稳住,别冒险”,可是,如今的“通麦天险”吝啬得让我的轮胎都难以触及纯正的泥土。虽然两侧还是那段山崖,路边作伴的还是滔滔江水,可来回的车辆就像行驶在内地可能的任意一个角落,你来我往,用不着惺惺相惜,连交互时的闪灯都不会外有了。

回顾来时一路的经历,随“通麦天险”这样的名词一起消失的名词不在少数。多少天堑变通途,多少可见不可触的两地一线牵,无疑,我们是需要主旋律们马力全开进行讴歌的,那些曾经令人皱眉的名字,实在是应该被打翻在地,再踏上一万只脚,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可能会有极少数的“怀旧”会在看不见的黑暗角落里幽幽怀念,如同有的老外特别喜欢追恋我们城市乡村里积满灰尘的犄角旮旯,我猜想,那些灰泥可能是他们的“壮阳”补药,买不起蓝色小药丸,只能靠YY强身的。

至于另一个名词“鲁朗小镇”,对我来说,原本是一锅石锅鸡的代名词,现在是一座硕大的石锅鸡美食城的名字,每天消耗的鲜鸡可以排列318国道一圈。往日,在艰难走出“通麦天险”之后,饥肠辘辘的各色司机对热气腾腾的一锅石锅鸡是不会有抵抗力的。那时,店家只是沿途左右的两排平房,总共也就十来户店家,装修简单而近似,几乎就是常见的乡村饭店。彼时,一份石锅鸡用不了太大的开销,鸡肉的鲜美和中草药的独有气味在墨脱石锅的加热下是无数看不见的撩拨的手。这样的一餐,像极了是一次肠胃的深度spa。吃完之后上路,不仅仅唇齿留香,那香味可是要飘香尼洋河两岸的。

如今,在我没有到达之前,就始终被细鳞鱼粉丝安利,鲁朗小镇成了她念念不忘放不下的心结。当一个阳春白雪的英语八级雅思八分的煤老板贪恋下里巴人的地气,此事必有蹊跷的。果然,还没到达,“万达”、“保利”这样的招牌已经在道路两旁遮蔽了我望向远方的视线。临到眼前,我需要诚实地说,田园风光几乎依旧,我耿耿的是那些被镶嵌进风光的现代房子。我相信从这些房间望出去,风光一定令人惊艳的,可是,从外面的风光里望过来呢?还不如一坨牦牛屎来得自然和谐。

我其实应该在经过新都桥时,就有这样的心理准备,记忆之中的景致,有些就该变成照片,它们总是太过娇弱,斗天斗地的人们可以沧海桑田,小小的气氛自然更不在话下。

两百多公里的路程,原本以为要消耗一天的时间,如今只是几个小时,我没有再下车去吃那锅石锅鸡。不是我不想,不是他们改变了模样,只是我想把记忆之中的味道留住。岁数大了,记忆力变弱,我怕几次的味道,串味了。







































ekka 发表于 2024-9-30 14:02:09

马跑了D11

西藏林芝——西藏拉萨

行程:410公里

习惯了之前十天的赶路,跟看不见的自己比赛奔跑,今天的四百多公里路程还是让我披着晨曦,发动了小摩托的引擎。显然,今天的心情更加饱满,更加呼之欲出,在出发的当口就处于情绪决口的临界点,我不得不在我零散的歌词里调整呼吸,以防一个情绪的褶皱就让满心的五味翻倒出来。

蹭了伟大祖国基础建设的成果,我可以又一次使用定速巡航。当自己心无旁骛地独自行驶在一根车道里,感觉简直就是以为自己拥有了整条通路。感谢身体内的红色基因,让我可以在脑海里翻出无数诸如“北京的金山上”的歌词,虽然曲不成调,词不成歌,却是一种始终不绝的内心升温。

一个人的行驶,绝大多数是一个人沉吟的通行。几声突然的鸣笛应该算是我今天旅程开始的里程碑。笛声之后,有辆“沪”牌从我身边的车道驶过,无疑它是在我升温的“锅”里加料的。关于“沪牌”,我的记忆中存有另一个关于它的故事。故事发生在一个我忘记了名字的西藏西部小镇,在我某次自驾途中,因为赶路,错过了饭点,于是随机停在了某座小镇的某家饮食店门口,心想着吃碗面条再走。店堂里没有别的客人,我喊了两声,从内屋出来一位老汉接待点单,一两句交流后,老汉也就退去了门外。他才出门,望见了我的车,就转身往屋里头喊,老婆,快出来看,老家来的。很快,从里间跑出来一位上了年纪的妇女,老汉指着我的车牌,说,你看,老家来的哟。接着,老汉回头,操着一口浓郁的四川话问我,老乡,我看你的车牌是泸州的“泸”,你是从泸州来的吗?那刻,我竟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好在他径直自管自继续说下去,他说,他们夫妻来这个小镇开面店十年了,从来没有回过家,家里人也没有来看过他们。我是十年来第一辆“泸州”来的车,所以有点激动。他的讲述让我有了思考和组织语言的时间,原来还想顺着他的口音来段川普,可有生怕他一下子听出破绽,只好说,车是泸州的,我人不是。他听了后,眼神有点暗淡,但随即又亮了,说着,莫得事,车也是老乡,我给你煮面去。在他再次来到我的桌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我不知道我这样是否算是善意的谎言,在那碗格外香辣的面条里,我尝到了太过浓稠的味道。

继续我的骑行,沪牌车过后才少倾,在我的左侧快车道,就有一辆来自吉林的皮卡快速超越了我,本是清淡无奇的皮卡,只因在它的后窗贴了巨大的三个字——“忘了她”,也就带着我的好奇疑惑呼啸而去,一同延伸进了雪域冰山。

清晨的高原显得格外宁静,难得的放松行驶让骑行本身变成了一种可以享受的乐趣。远远地看到停车区里停着一辆摩托车,骑手在车辆前后忙碌着,一旁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被大人的荧光色骑行服裹成了一个粽子。我放慢了速度,伸出右手,向小朋友竖起拇指。这是一个骑手之间打招呼的常用方式。就在我擦身而过的时候,小朋友看到了,同样也伸出自己的小手。大约是裹得太紧,动作有点尴尬。可我分明看到稚嫩的小手也竖着拇指。霎时,内心的深潭被这个霹雳击中。我感受到情绪的决堤,一直以为自己的内心可以是顽石,可原本坚强的堤坝开裂出了决口,汩汩地,到了汹涌的,原本还是温暖的情绪变得滚烫,变得炽热,变得沸腾。这一滴莫名的眼泪,自从眼眶里盈起,到告别眼角,消失在脸颊,怕也是有好几公里。一滴的泪,将我的抵达热情化作了烟云,冲天的熊熊火焰在谁也看不见的时候和地方,透明地燃烧着。

在跨越过拉萨河大桥的那刻,我反倒平复了。相较于他人的一路思索人生,寻求哲理不同,除了这里的山路十八弯,我没什么可以多计较的。我,只是自己的作妖。去到邮局,用现今最慢的方式告个平安;去到魔都驻藏办,用最直接的方式慰问身体,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关于世界,关于和平,关于你我,关于记住和忘记。















ekka 发表于 2024-9-30 14:06:12

马跑了D12

西藏拉萨

行程:0

若以居住的时间长短排列,拉萨在我的人生履历中竟然可以排进前三。这并不是一座让我陌生的城市,一度,对它的熟悉度不亚于我对魔都的熟悉。于是,对于我,拉萨成了我心灵组成的一部分。他人若是离开居住地,新到一座城市,即使先前来过,大多仍免不了新奇,除非新到的那座城在他的内心来说,并不“新”,譬如故乡,母校,...城市一旦被赋予了意义之后,这份意义便成了自己内心的一片死海,我不会寄希望于他人共情,连分享的欲望都是淡薄,我不会妨碍他人的欣赏,可说到底,这片湖泊没有四季。

一样让我难以有共情的,还有摩旅和骑行,我想是他们的内湖同样融不进我这样的顽石。在路上,我并不是没有同别的骑手有过交流,但我的顽固在于并不想消化他们的热情。我耐心地倾听过他们的计划,听他们的群情激奋,听他们预计的鹏程万里,听他们的细枝末节。可我始终没有感到过升温,的确是我的孤陋寡闻,我从没有听过他们口中摩友骑行318 必打的点。在我顺利抵达拉萨后,我也没有听从他们的建议,去尝试摩旅客栈,毕竟谁都不想在排气管的声浪里混进一个不和谐的音浪,那是我的冒昧,大家的尴尬。

在连续的11天骑行之后,终于不用再戴头盔、手套,可以自由地呼吸,这对自己已经算是一种莫大的放松。摆脱了始终堆压在脑袋上的分量,自然的行走脚步总是会轻盈一点的。

算不出是自己时间有限,还是因为有了新的经历,如同昨天说的,来拉萨是可以忘记、放下、出发的。我没有再去到曾经的东措,只是趁着经过,伸了一下头,里面早已是变了模样。上年来的时候,我还特地故地重游,大概是因为新涂的油漆刺激了神经,我怎么都想不起来东错看门人的名字,这次只是门口匆匆走过,却一下子到了嘴边。“扎西”,一个太过于普通的名字,普通得方便忘记,普通得方便记起。他倒是很享受这小院里的一米阳光,依旧在十年前的座椅上,享受着阳光。

吃过早饭,在别人看来,走一遍大昭寺外的转经,再走到布达拉宫门前仰望,像是一次必经的内心朝拜。在我看来,更倾向于是一次内心的抚慰。它可能更像是一种自己的内心建设和暗示,仿佛是出门前拍拍口袋,进门前的清清嗓子。

正值西藏旅游的旺季,可不,自己也是来凑热闹的一份子,就像G318变成了抖音直播的舞台,八廓街也转身变成了写真的外景板。我相信所有在此按动快门的人,无论在镜头前后,都是同一样的美丽,他们是在雪山峰顶摇曳的雪莲,只不过要当心午后常见的风雨,看他们的妆容,怕是不太防水。

就像常德路阳台上的老阿姨和安福路的小公举,在这里,曾经的主人们反倒落到了尴尬。他们是依旧拥有自己的坐席的。一般来说,不会有游客去占用大树下、围墙旁的长条座椅。游客们太忙,不会有一下午的时间看人群踏着脚印,留下人生的。只有那些已经在此寄托一世的人们,来坐时,云淡风轻,离开时,风轻云淡。彼时、此时、来时,都在这里一圈走一圈,直到来世。

我曾经尝试效仿树下的节奏,可那是千年的加持,只是凭借没有高反,自然是难以习惯的。就像在拉萨买西瓜,可以要求包甜,不过要求新鲜的,多少有点矫情。眼瞅着瓜蒂早就被盘出了包浆,我深切地怀念8424和南汇玉露。

布达拉宫广场前满是举着五十块钱背面拍照的手机,使得我连到此一游照的缝隙都难以寻觅。不想打搅满脸欢喜的人们,他们都在跟我一样等待着朋友圈的反馈。

幸好,我是升级的游客,感谢此行金主们的全程支持。反正圈会被拉黑屏蔽,反倒我的轻松就是每天手中的那杯咖啡。不过,没有高原补贴确是很烦人的细节。这里的咖啡比魔都都贵。







howsoblue 发表于 2024-9-30 15:31:06

兄弟,好帖子,看着文章也感觉在一路西行,也可否分享下途中MTS和KTM的驾驶感受吗?谢谢

ekka 发表于 2024-9-30 17:03:47

howsoblue 发表于 2024-9-30 15:31
兄弟,好帖子,看着文章也感觉在一路西行,也可否分享下途中MTS和KTM的驾驶感受吗?谢谢

MTS因为排量和车重的原因,跑起来很稳,在公路上,特别是318藏区段的盘山路上超车时很有自信和把握。不过车重也是双刃剑,非铺装时骑行就很累。

KTM790,驾驶控制上的确是一辆好车,对于我来说,难以接受的是它的前脸。

到本帖结束时,会对三辆车有自我感受的总结。


ekka 发表于 2024-9-30 17:07:53

(拉萨)番外

在抵达拉萨的当晚,利用网络跟朋友聊天,恰好聊到在新都桥那家不知名咖啡店的前后脚经历。一位不知名的业界大拿,在康定新都桥自己冲泡咖啡,我相信在他看来,他自制的那杯咖啡一定是融入了草原、雪山、穿梭的风、漫天的风马。我等俗人,自然是没有这等手艺,幸而,在背后强大金主支持下,我还是收获味觉之外别样的风味的。看风景的窗户,抵近了看,是看得到自己的,继而是忍不住扪心的。

大约是因为咖啡的念头,,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一部分精神的推托置于这盛满苦涩溶液的杯子里。同样的,每到一个城市,寻找咖啡,也成为了一种“马斯诺”需要层次理论的实现。从三百线城市简单的肯德基麦咖啡的味觉满足,到惬意的环境和看得见的风景,直至精神的交流形成了一次次的尝试,消费,浅呡,最后的离身自有答案,有的可以直说,有的写在“点评”,有的始终在内心隐藏。

在拉萨的咖啡,让我最中意的始终只有两家,一家来自于十多年前的邂逅,另一家是去年冬天的偶遇。实话实说,十多年前认识的那家,多少是有点开挂抢跑的。在当时,有那么一家咖啡店,在肯德基都没有铺点的城市,没有显眼的门面,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是无关紧要的存在;对于我,还记得第一次发现这块璞玉时,激动地好像在拉萨看到了珠穆朗玛。无论如何,在经历了含有疫情的十多年,这家店还在原来的地方,还是原来的样子,让我可以找到后从容坐下,算得上一个不说话的老朋友,不会时常见面,天各一方,却知冷暖咸淡。

另一家,坐落于西藏大学的偏门外,很不起眼的小路门面,在内地大学边常见的店面,在高原,变得稀缺。还记得去年12月第一次坐下的时候,隔壁桌正讨论西藏传统文学中的某段表达。这是可以一下子抓住我的元素。这次在抵达的第一天就去尝试,不得不说是有看不见的吸引力的召唤。夏天的店门面口,咖啡店老板摆上了桌椅,引得我多少有点介意,骑着几百斤上千斤的铁,总希望通路顺畅的。我点了一杯dirty,靠着落地窗坐下,隔壁的桌上放着一本《古代西藏史研究》,想必不应该是华理出版社的作品。

总是听人说,想念一个人,就去西藏吧,那里离天近,上天容易听见;想放下一个人,就去西藏吧,上天容易收下。故而,这里总是有说不完的故事,讲不完的传说。如同在别人的文字里读自己的故事,在他人的诉说里搅动自己的内心,稀薄的空气里,人心会隔得更近,更容易听见怦然的声音。

高原,咖啡似酒,越清醒,越是醉;酒,反而变得廉价,本来么,呼吸空气就是醉了。
















ekka 发表于 2024-9-30 17:19:01

马跑了D13

西藏拉萨——西藏洛扎县

行程:293公里

资深的旅浪总是会自觉地留有余量的。他们知道,他们一定会遇到阻力,遇到礁石,遇到后浪,遇到沙滩。他们留有的余量就是让他们在扑向沙滩,粉身碎骨的瞬间前的刹那,再尽力向前得扑腾一下。所有的解释都是为自己的“作”做着苍白的铺垫,我只是不希望拿“拉萨”作为最后飞溅的浪花,况且我的口袋里还有一张崭新没有亮相过的“边防证”。

此行的最终归宿,我选择在了洛扎县,作为即将折返的点,它距离拉萨有三百多公里,县域与不丹接壤,县城距离中国不丹边境直线不到三十公里。这样的数字距离不由让我在出发的时候想起十年前一个自创的笑话,问,距离拉萨最近的肯德基在哪里?(十年之前,肯德基还没有入驻拉萨)答案,不是在青海、四川、云南,而是在尼泊尔首都加德满都,那里的肯德基是有门童的。想过不那么有温度的笑话之后,我安定了情绪。于是,在又一个清晨,我带着前夜微醺之后似有若无的迷惘出发,没有再蹭高阶的基础建设成果,只是执着在国道上。最后的浪迹,不应该有有高速公路的参与。

今日行程的前半段是我颇为稔熟的路段,从拉萨经过浪卡子去往江孜方向,这是一条我在二十年前就走过的路线。今日途径的大名鼎鼎的羊卓雍错正是我在二十年前就打搅过的清波。那时的美,如今依旧清澈,少年依旧顽皮,搜肠刮肚来的过时笑话,就像落进湖里的雨,幸好有声,可惜有声。

过了羊卓雍措湖边,过了浪卡子县城,舍弃了江孜方向,一头驶向洛扎。路面是的车辆顿时稀疏起来,不消说摩旅的骑士,连自驾的车辆都成了稀罕物,多数都是门头跑生意的重卡,一路盘算着油耗花销。离开羊卓雍错之后是一趟漫长的谷地行驶。路两旁的水草见不到春夏的绿意盎然,远不及羊湖边上草场来得丰茂,大都只是颓着,爱死不活的样子,难得有风吹过,才不情愿地摇晃几下,反正都是牦牛的餐食,要不得脸面了。如此的骑行,必然是枯燥寡淡无味的。我被荒草撩拨的怨气,变成了一路的本地话“山门”,瓢泼地散播在身后的草原、油菜花田、水面、沙地里。直到长距离上坡,骂山门的感觉似乎更加效率了,爬的高,覆盖地更广。

待我翻过垭口,与此同时,我被没有排放的“山门”塞住了嘴。眼前不再是群山荒坡,而是一个如美人侧卧的湖,静谧地样子,却真是风情万种,忍不住远观,忍不住亵玩,但无从下手地抓耳挠腮。

这是一个在计划里的湖泊,不期而感动的,是如今惊艳的遇见方式。我在地图上读过它的名字,本想在经过羊卓雍措之后,不会对它的姿色抱有更大幻像,先入为主地主观以为她会是西藏寻常湖泊中的一员,否则怎么会那么默默无闻。但西藏的美,就是实实在在的大耳刮子。

在我看来,眼前的湖泊跟我所经历过别西藏的湖泊最大的不同,在于它是一座需要“仰视”的湖泊。我先是蒙头骑行了一长段似乎望不到尽头的发卡弯上山路。将近就在看不到的尽头初现曙光,即将走完,翻过垭口的同时,蓦然的,计划里的湖水竟然突然地坦荡荡地出现在平视的前方,确切的说是在我平视视线的上方,而远处的雄伟雪山犹如童话般的背景

还记得以前结伴组队出行时,同行的队友总爱问——那是什么山?前面是什么湖?问到最后,因为藏区一路山水,即使是朝廷认证的“地霸”也难以应付,一律回答,山是大黑山,湖是大黑错。现今,展现在眼前的那山那湖,是需要有正名的,如若再随意冠名“大黑山”、“大黑错”,着实是一种亵渎。

远处的山峰叫做“库拉岗日”,眼前样式的与之相伴的清水,叫做“普莫雍错”,寓意——仙女的眼泪。我无法知晓仙女的眼泪因何而来,但因为它的晶莹,我很享受在湖畔端详她时,经历的那场冰雹雨雪。风雪让我品尝出了温暖,在我看来,这是神山仙女在我探望他们之前故意安排的洗礼。

风雪珠子扬进了我的眼睛,却丝毫模糊不了我的视线。我干脆停下车,张开怀抱,尽情地让风雪洗涤我的身体,我的灵魂。恍惚中,我看到我本就是雪峰上的一块砾石,也是一场暴风雪将我搬运到了神湖之畔。

我继续矗立在风雪的拥抱里,我可以感受到他们好像认出来了归乡的游子,而变得渐渐温柔。湖水雪峰始终在我视野的中央,穿越风雪的凝视,不是那么礼貌,可正因为它的美丽,让我忘记了礼数。被湖水吸引着,我走近湖边,当它将全部的身姿展现在我的面前时,我相信仙女的眼泪就是我眼前这样的。

最后的垭口过后,是比七十二道拐更加曲折的路线,而雄浑的库拉岗日始终在我身边俯瞰。在他的注视之下,我感受到我的驾驶有了别样的力量加入,轮胎下的曲折和坎坷,那是他们存心给我更多的时间去回味。























































ekka 发表于 2024-9-30 17:28:37

马跑了——后记

回家

浪游,过了最远的折返点之后,再有的行程都不应该称作是“浪迹”了。它的最佳归宿也应该是无声无息的归于平静,仿佛最后一个军人死于最后一场战争的最后一颗子弹。可我的偏执在于阿Q般要画个圈圈,不想逆心逆行,于是多爬点文字。

踏上从洛扎回程路的时候,照例是要先去加油站给油箱加满油的。县城的主干道正在修路,我骑行得很是小心,但在接近加油站,几乎触摸到红黄色的中国石油招牌的最后一个右转弯时,为了给旅程增添花絮,我和小摩托不出意外的出了意外。修路而遗洒在外的满地黄沙干脆利落地让轮胎失去了对路面的亲热,后轮一个甩尾,我和车都趴到了路上。因为速度并不快,所以在感觉倒车成为必然的那刻,我知道我应该不会受大伤,只是这时候的小心思竟然神差鬼使地担心起身上的鸡骨头硬壳,在接地的瞬间,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册那,要买件新硬壳了嘛。在全县城最大的路口,我摔出了个裘马扬扬人间大炮,也正因为是最大的路口,我甚至来不及等到惯性滑出后的静止,就在滑行之中,我就被十多只强有力的手牢牢抓住扶起。如果那瞬间有定格,那么,我希望的特写是那十几只强劲温暖的手以及他们手腕处熠熠生辉在藏青色背景里银色的“police”字样。正好经过的一队特警救助了我和小摩托,小摩托因此丢失了一只“挡泥板”脚踏,而我在扑打满身尘土,检查伤势时,还很不争气地看了一眼硬壳着地的肘部。不幸之中的万幸是硬壳竟然没有丝毫的磨损,我不禁联想这是否就是又一次让我回家的暗示呢?昨天在经过白马林错之前最后一个村转时,我跟随一辆陆巡涉水,就已经倒车在了一条小河里。若不是藏民们的热情救助,在高原想把一辆七八百斤的摩托弄出满是鹅卵石河底的河里,不说痴人说梦,至少费尽思量是必须的。

加满油,出了县城,经过边防检查站,按照流程,我递进去了我的身份证和边防证。里面穿出来一个声音,我怀疑了我是得了高反幻听,直到警官又重复了一遍,我才确认他是问,你是从XX出来的?现在看的人肯定不会有这同样的感觉,这一路,当回答来自何方时,我的答案大多是说上海,遇到追问,顶多加个浦东,精确到那么小的地名,还是第一次。况且在五千公里之外的如此冷不丁,而“XX”两字于我,虽然是个小地方,却是我生于斯,长于斯四十年的地方,如此说来,情绪的溢出不得不那么深刻了。在我几欲哽咽时,听得警官淡淡地说,他曾经在浦东机场服役。对我来说,我确定了,这就是一个冥冥之中的启示,是时候该回家了。

回拉萨路上的休息区里,遇到一个穿着呢大衣裙子驾驶小踏板的姑娘。好奇问她,她说要去阿里。随即,她从小卡车一般的踏板里牵出一只柯基。我明白了,如今不会再有泛黄的棉布裙子了。这不是我一路上遇到的第一位女骑士,之前的,有可以将我暴力超越的,有可以甜蜜死单身狗的,还有一位是单独拥有世界的。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她自己照亮自己,温暖自己,养育自己。任何的赞美崇拜之词,都像是词不达意的恭维,反正,世界简单到了只是一花一世界。

像所有的墨菲定律一样,多出来的事情即使计划周详,可总埋着看不见的雷,拖着长长的引信居心叵测地笑着。在最后的日子里,零倒侧翻落水,让浪游这部大戏完整的连好莱坞般的结尾之后的搞笑花絮都不缺少。都说伤疤是男人的勋章,膝盖上的勋章算是安慰奖吧。

回到最早的开头吧,为什么要去西藏呢?大约是自己把自己扔在了那里,总要回去看看的吧。曲终人不散,缘绝情未了,要知道,在这里,是可以坐在山坡上看着等着云散的。说不定来年,又会一声不吭的带着肩头的两场雪默默赶路。生命中所有的灿烂,终将要用寂寞来偿还的。而我只是用寂寞偿还寂寞。
















页: 1 [2] 3 4 5 6 7 8
查看完整版本: 以梦为马,马跑了——21年MTS1200之318,23年BMW750GS之317.5,24年KTM790之青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