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去割春天种下的草——闽浙魔鬼的步伐（字多，图少，人啰嗦,慎入）

ekka · 发表于 2024-10-14 15:39:58

春天种下的草，该是在秋雨里收割的

又是一次错峰的“浪行”，趁着热闹喧嚣长假之后，全社会正处于空窗和不应的“君子时刻”，我又“突突突”地出门。在春天里，我偶然间刷到了两张照片，犹如我在三甲港的泥滩上拾获两个漂流瓶，无从知道它们的来源，我在打开的瞬间，心里便种下了一颗种子。

感谢如今强大的网络，经过多次图像识别搜索，我知道了这两张图，一张是来自浙江丽水景宁大漈的时思寺，另一张来自福建宁德南屏厦地村的田间书店。这两棵草，经过春夏两季的疯长，到了秋天，该是去把它们收割，晒成干草书签，夹进记忆的笔记本里。

这两地都处于闽浙交界处，相聚两百多公里，按理说是可以一网打尽的。对于一个“没有困难，也要制造困难”的资深“冲浪人”来说，自驾骑行似乎是最优选择，况且夏季的317.5旅程又无端给了自己莫名的自信，可是，自己知道，这一次出行倒是让我相当纠结的一次。要知道国庆过后，去三亚的来回机票也不过是五百而已，我完全可以飞温州，然后租车自驾，仅此便可以省去来回一千多公里以上的车马劳顿。以前总说，“等到出发的时候，最难的已经过去了”，可这一次，纠结的后劲似乎格外悠长，甚至今天早上，今天中午，我还捏着放弃的白旗，想要举起来摇晃。

出发的时间是昨天中午的十二点，以前骑行的习惯都会是一大早出发，争取赶在早高峰之前，走出市中心。这次还是因为内心的纠结，都怪五百的来回机票太过诱惑，直到吃过午饭，因为别扭，发觉一早就穿着的是出行惯例的一次性内裤，才背起准备好了的行囊，踩响发动机，开始出门。

第一个目标地是在丽水的景宁县，导航显示距离有六百公里，中午出发的我，自然是当天天黑之前赶不到了，不习惯开夜路的自己也不知道当天的落脚点是哪里，心里想着也就是尽量往前走，走到哪里算哪里。

花了两个多小时，才从金山出了上海境。从那刻开始，天就一直下着雨，时大时小，偶尔有几次短暂的休息，让我还以为天空可以停止啜泣，过后就发觉那几次短暂停不过是几声哽咽，缓过之后，继续泼洒着连绵的阴冷秋意。

虽然自驾过的浙江道路并不在少数，但因为小摩托骑行只能走地面道路的缘故，所以出了上海市境后，这一路对我来说，几乎都是第一次的尝试。不过，也总是在没有防备的时候，会有现实的分量掀开记忆里的尘封页卷，继而引起一次内心潮汐般起伏的共鸣。正在我骑行浏览着沿途陌生的路名时，一个与记忆里重合的名字“乍王线”跳入了眼帘。“乍王线”，身边定是少有人知道它的意思是“乍浦——王江泾”，仅有不多知晓它的人，更熟悉的是它另外的名字“07省道”。也正是这群人，跟我有着共同的钢铁与鲜血的记忆，那是一座汗水泥土浇筑出的青春纪念碑。

头顶上始终阴郁的天空，即使是正午，也让我有一种日落西山，天近黄昏的错觉。没有阳光的激励，精神头也是萎靡的。车轮底下的路顿时显得格外遥远，若不是自己给自己画饼，好几次就想立刻掉头回去，结束这一次浪行，甚至于自己都给自己找好了铺垫，想好了结束语，“每次出行都会有结束，唯一的结束总是回家，相差的只是早晚而已”。

纵然夏季的藏地骑行给了我许多无端盲目自信，同样是省道国道，不过在我看来，倒是包邮区比藏区来得更加复杂。理由无他，无非是因为包邮区发达的经济让道路交通变得极其复杂和混乱。而在藏地，虽然有着高海拔和路况欠佳等硬件问题，不过少了川流不息的人流车流，少了纵横交错的道路，只消驾驶起来大多顺着车流走，驾驶难度上反倒是少了很多伤脑筋的因素。

因为出门的匆忙，而少了许多必要的准备，头天的行程更是一条在出发时都不知道在何处终止的盲目射线。在夜幕降临时，天空中的雨也跟着绵密起来，而江南的雨大约浸透着江南人的婉约细腻，雨点落在身上，并不像藏地那般掷地有声，沾衣即走，而是格外的黏稠，成了我头盔面罩上耍不脱的幻化光彩霓虹灯。在心里打着退堂鼓，身处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尴尬时分，偏巧本就狭窄的局面又开始了长距离的占道修路，眼瞅着前方灯火辉煌，以为可以是一座投宿的城区，其实不过是一片发达的工业区。借着某家工厂门房间的灯光，我支着小摩托完成了酒店预订，当时离我最近的城市是诸暨，距离我还有二十多公里的茫茫修路工地。

在品尝了无数冰冷的雨水和苦涩的鼻清水之后，我终于一头撞开了这座“西施故里”。记忆里，仿佛是曾经和谁有过一场五泄约定的。约定之后，我就郑重其事地把诸暨放进了记忆的封印里，非履约而不打开。此次的闯入，实在是一场意外，好在五泄的山水，我是不会去故意触碰的。看吧，我们总是自己欺骗自己，以为自己的记性可以来去自如。不过现实不会是见风使舵的机灵鬼，往往每一次“突然想起”，就是给自己的一记闷棍，制造闷棍的恰是那根我们以为早已按下，却闷声修炼的“阴沉木”。

昨夜入睡之前，还给自己立下今天若是继续阴雨就打道回府的flag。一夜过后，我还是一头扎进了雨雾里。雨雾，大约是江南特有的天气，那是看不见的雨点。却又是实实在在的浸透。这不，我好巧不巧地穿着一条牛仔裤，我已经开始怀念那被我丢弃在四川的半瓶痱子粉，江南的水的确养人，养得我娇艳欲滴。

今天的目的地——“时思寺”，身处的地名也是逼格到天，叫做“云中大漈”。我在经历了又一天的纠结挣扎，2345档交错，二三档上山，牛仔裤滴水之后，走到景区服务中心，售票窗口展现给我的是一个“景区维修，暂停营业”的通告。我竟然出奇地平静，那瞬间大约是五味杂陈都无法表达的味道，味道太多让味觉宕机，情绪太过冲突，也就平淡了。等到激情不再是迸射，而且流淌，并不意味着没有激动的力量，大多数情况，都是情绪太浓而导致成了淤塞。

好在浑身上下淌着水的我着实颇令人怜惜，工作人员说，你可以进入景区看看，建筑内在整修，安全起见，就不要进去了。

秋雨里的宋代大殿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看过了人间烟火，看过了荒草萋萋。它晓得春去秋来，它知晓人来人往。人走过它的山门，是带着两个影子的，一个落在这世上，一个落在光阴里。

ekka · 发表于 2024-10-14 15:43:05

图文错开了嘛

ekka · 发表于 2024-10-14 15:50:06

早上八点，天空下着雨，规模好似夏季暴雨的模样，寒意弥漫在氤氲开的雾气里，屏幕显示温度只有九度。在昨晚，我成为小伙伴里第一个入春过后打开热空调的人，在今早，面对绵密的雨点，听着民宿老板“下雨还要骑摩托呀，小心点”的关切，我也只能支吾着应声，早走晚走终究还是要走的。

从云中大漈到厦地村的先锋书店，若是用摩托骑行模式，导航上显示有二百五十多公里。可就在昨天我在村中闲逛的时候，偏巧看到了一个叫做“漈头”的地点，而这个名字是在我昨天骑行时在岔路的路牌上见过的。我不由多了一个心眼，觉得导航的路线并不是最优解。事实也证明，若是用自行车骑行模式，昨天可以近个二十公里。以此类推，我将今天的路线切换成自行车骑行模式，果然跳出来的是一段218公里的规划。

面对新时代社会主义村村通的建设成果，又身处改革开放前沿的浙江，我自然觉得自行车骑行的路线路况也不会比摩托车模式差多少，况且在湿滑的路面上本就开不快，能少开一公里就是赚一公里。

在之前藏地的流连和对于时思寺的牵挂里，我曾疑心自己前世是一位修行的喇嘛，或是僧侣，可止不住的欲望迎合，让我觉得自己不过是在途径佛门外的时候，恰好在一瞬间，曾有束佛祖胸口反射的光照亮过我的头顶；对于书店的执着，又让我疑心是不是曾是一位书生，可口罩以后对于书刊的决绝，又很快让我放下这个念头。而在今天运用自行车骑行模式的旅途上，又是在不经意间，我发现我点开的是一个曾经属于轰轰烈烈革命的路线。我在连绵的山峦里，穿越着一个又一个的村庄，这里几乎每一个村庄都有一面红墙，上面有红旗，有红军，一旁的标语写着红色的纪念，路边写着巨幅的“红军路”。我自然是不敢称自己或许曾是一个革命者，不过在此，仅以文字提及这块曾被鲜血浸透的闽浙交界红色土地，也算是我对依稀听见的那些红旗猎猎，号角争鸣所发出属于自己的传导。

相较于革命者伟岸之下，我成为必然的渺小。这倒不是最尴尬的。今天在出发时就萦绕在我心头的是实实在在的油料不足，而鼓动我盲目上路的又是天秤天生的乐观作死。原本规划中的摩托车骑行路线是要经过泰顺县城的，想着自然会有加油补给，也就对油箱里不到一半的油料并没有在意。可切换成自行车模式后直接绕过里县城，开头的一大段都是在村庄与村庄之间的乡道上墨迹。倒不是我没有细看计算，我的底线是骑行八十公里内加到油。我让自己提心吊胆的失算，并不是在路程，而是乡道上只能以二档驾驶而造成的油耗急剧飙升，我甚至几次动了向山里老百姓买私油的想法，最后挺住支撑住自己的，还是天秤天生的盲目乐观，大不了断油在路边再打车去接油呗，藏地的断油经历在这时总是不怀好意地成为案例分析教科书和自信心燃烧的无端柴火。待我从弯弯绕的乡道汇入省道，我已经二档骑行了六十多公里，导航显示，最近的加油站离我还有十六公里，油表在我查看导航的时候，又希区柯克附体，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颤，抖去了半格。这时候，我竟然顿时轻松了，目标明确了，十六公里，我如若注定趴到在半路，那我趴到之前所走的每近一步都是每近一步的惊喜。（事实也证明了我曾经专业功底的过硬，摸进加油站的时候，恰好八十公里左右，显示着半格的油表抖了一下，竟然站住了，没有再消失）（顺便说一句，福建的加油站密度明显要比浙江少太多，真心怀疑浙江有开展个体承包开设加油站业务）。

加满油之后的机车，不是重了，反倒是轻快了，毕竟压住心头的石头飞走了。一路之上，我也有过怀疑，仅仅为一家书店奔波一路是否值得，可在我将车在成熟的稻田边放下撑架，望着金黄色的稻穗浪花里的书店，传统夯实三合土墙面让它看起来像块朴素的礁石，与此同时，我内心泛起的只有“终是值得”。

面对眼前真实的画面，记忆里的那颗种子似乎成为了恍惚般的不真实。人，往往会在激动的同时，不自然地在脑海里寻找共识，这种共识，既可以是一次相似的记忆，也可以是一次蒙太奇般的味道。此时此刻，无疑，我是百感交集的，为了自己的最后执着，为了自己不可救药的执拗。有人说，人生，从丢失第一颗乳牙开始，就是一个不断失去的过程。显然，对于这样的唯物认知，我是有保留的。在我们自己看不见的心里，在物理失去的同时，我们也在不断的往内心填塞内容。有的人可以把日子过成千日一面，有的人一日千面。就在今晨的雨里，我还觉得所有迎面的雨都是自己脑子里倒不完的水，可下午，这风雨散去，牛仔裤都干爽得亲切。人生，干嚼起来，大约都是苦涩的，少颗牙，少把头发，少了爱人，能不苦么？不过，我们热爱生活，多半是因为乐趣吧。尽管能找到多少乐趣，纯粹是个人的能耐，不过，谁都少不了这心吧。

今晚，就住在了书店边的古村落里，守着村外大片的稻田，每一阵风掀起的都是儿时的日历；呼吸着纯木的味道，味道里有通往石皮路的弹格路，咯着脚底板，才是真实。

ekka · 发表于 2024-10-14 15:54:04

如今喝着咖啡，望着窗外兀自落下的秋雨，让仅仅离开魔都几天归来的自己，心生几分恍若隔世的感觉。我分明记得出门时，还是阳光明媚，身着短袖，怎么回来便是另一番天地。这几日，我曾在浙南闽北的山里，望着草木丰茂，林木参天，在阴冷的雾气里呵出自己淡淡的暖，那时，我是如此怀念北方的魔都。“风往北吹”，那是我以为季风替代西伯利亚冷空气一般的错觉，甚至于昨晚进入魔都境内的大雨，即使将我浑身内外淋得湿透，视线透不过积攒在面罩上的雨水，鸟家的鞋都可以倒出水来，我都心怀感激，我觉得那时浇淋在身上的雨水都是暖的。我的身体，就像隆隆作响的引擎，一旦停下等个红灯，都是升腾起股股热气，大灯扫射出的一小片车前烟雾笼罩。

带着这样的心情，我在滂沱大雨里奔跑，若放他人身上，可能免不了增添几分光火和自嘲，那正是去程起初时遇到秋雨的我。虽然我早已从周边一起等红灯的司机眼里看出我病的不轻，不过我是秋夜雨里愈挫愈勇的浪花，雨愈大，浪愈大，花更艳。

此刻，我下意识地把空闲的手插进裤袋，用指尖体会一下真实存在的干燥和温暖。我想今天的洗衣机都会对我的那堆淌水的衣裤发出一声叹息，它该换个角度，是我让它领略了一路的风雨，那堆衣裤的经纬里有咸甜，有风沙，有一切的犹豫和坚持。

就在午饭前的路上，在一个超过两分钟的红灯里，我都在考虑午饭吃什么，即使绿灯亮起，都没有结果。对向左转来一部牧马人，出于好奇，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正看到跟在大巴士后面左转的车里，一位女司机正在自拍。走进商场后，原以为自己可以燃起食欲，迎面过了一位刚健身完，胸肌可以放纸杯的汉子正抽着电子烟，忽然食欲也想落进水里的秋雨，寻不见了踪迹。我几乎跑遍整个美食广场的摊位，都难以有购买的欲望，只得随意来个青菜，番茄炒蛋。那刻，我是雨里颓废的黄杨，情绪的觉醒是来自于一口劳动人民风格的酱猪蹄，那一口对味蕾的刺激，连带灵魂的神经，一起复活，连带今晚的晚餐安排，来个德国烤猪肘吧。

拔草之旅，从魔都到福建厦地村，走了三天，骑了八百多公里。回程原计划走两天，可奈何骑行实在是个体力活，一不留神，一鼓作气，八百公里在昨天一气呵成，从早上骑到晚上十点半，包括了一顿饭，三次加油，以及无数次红灯里的发呆冥想。

我向来不太愿意去一些收费的景区，除了囊中羞涩的缘故，当然有些不想眼见自己的智商被糟蹋、被践踏的原因。但凡收费的景区，不可避免地会收到不懂装懂自以为是的领导意志影响，我偏是那种见不到有丁点违和的偏执。为了避免自己眼睛和心灵的伤害，我只能宁缺毋滥，矫枉过正也在所难免，就像在今天午饭后，我盲眼用舌头跪舔半天的牙缝，还以为可以牵拉出一截猪蹄的蹄筋，可忙活半天，收到的只是半根青菜，还有半截依旧顽固据守在牙缝里，实在让人丧气。

说起专程去拔走的两棵草，无论过程，还是结果，都是令人满意的。我似乎也可以释然地将它们两原本标记的收藏星⭐号清除，放还会原本草木不惊的模样。收藏夹里，依旧躺着一堆星号，有的去过，有的没有去过。那些去过的，没有被摘星号的收藏，只是为了防备万一的忘却，看起来更像是通讯录里的客户，而真正常去，并且心仪的地方，不会有星号，只是想到了就去。如同生命里的那些被自己记住号码的人，我们总以当时手机通讯录做借口，殊不知，那时的钥匙和锁都好看，锁挂上了，没有钥匙，是一辈子也打不开的。

相较于种下的草，那六十多公里的自作骑行路同样是此行里的浓情时刻。在没有预案的路线里，我又一次沉浸在犹如我自己“创造”的世界里。如若没有这般“自作意外”，一百条中规中矩的路线也不会走进这些“村村通”的路线上，我可以无视八百公里上无数景区的标牌和风景，我却无法不被骑行路线上朴实真切的美打动。那里原生态的树木没有修剪；那里的村庄不经粉饰；那里的人们，眼里虽有好奇，却也清澈；那里的人与人，见上一面，就是相互走近的一天。

春日里种下的两棵草，没有了星号，我却畅想着下次的回归，连带那条少人走的路，只不过我要加满油，好让自己，走走停停，把所有红灯里的发呆全部埋进山色里，让来年的春雨浇灌，愿意发芽的，生长开花；执着慵懒的，或安做春泥，或随春水泛起微澜，继续翻做一朵“作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