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旬打工夫妻连续六年骑摩托车千里返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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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有诚、蒋小文夫妻 本文图均为 澎湃新闻记者 郑朝渊 图
　　岁末年终，有一群辛苦回家的背影，不应被忘记。他们是集中于珠三角的“摩托车大军”，以长途跋涉、骑行返乡的方式，成为春运途中一道别样风景。
　　年过五旬的熊有诚也是其中一员。他和妻子来自广西桂林市全州县，在广东佛山打工已有6年，通常只有在春节才能回家与亲人团聚。
　　常年在外，熊有诚总是惦念独自在家的老母亲、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女儿和还在读高中的儿子。这次过年回家，他想从佛山给亲人们带很多礼物，但骑摩托车实在不方便携带，于是准备了好几个红包。
　　因为坐大巴晕车、火车票难抢，熊有诚此前已有多次骑行返乡的经历。这一次，归心似箭的他把出发时间定在1月30日凌晨4点，“每年骑这段路，我都不会觉得累。我们村里的习俗就是‘不管你赚没赚到钱，都要回家过年’。”
　　1月30日凌晨4时，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将连续第四年开启春运摩托车返乡直播，陪伴并见证熊有诚夫妇的漫漫回乡路。全程约500公里，预计骑行10个小时，纵使路途万般辛苦，回家的心依旧不变。

　　熊有诚在佛山出租屋内
　　为供子女读书来到佛山打拼
　　初见熊有诚，他戴着一顶红色头盔、骑一辆红色雅马哈摩托车，身材虽不高大，看起来却很酷。他脸上总是挂着笑容，为人沉稳和善，操一口夹杂着广西和湖南口音的普通话，“我的普通话说得还‘阔以’，讲得比我老婆好多了。”
　　熊有诚和妻子蒋小文已结婚20多年。妻子比他小2岁，二人育有一儿一女。和丈夫相比，蒋小文显得更为开朗。她总是穿着单位发的工作服，身材极瘦，做事风风火火，见到记者直呼，“哇，靓仔！”
　　“我们是一个镇子的，种的田都是挨着的。”在熊有诚眼里，他和老婆的缘分是注定的，这么多年感情很好，有彼此在，在佛山打拼也有个照应。
　　这对夫妇是在6年前才离开老家来到佛山的。
　　当时，熊有诚已年近知天命之年。他实在没有想到，到了这把年纪，还要和老婆离开已经生活40多年的老家，远赴陌生的广东打工赚钱。
　　“没办法，当时在老家供不起孩子读书嘛。” 熊有诚告诉澎湃新闻，那一年，女儿考上了大学，他们在老家的收入实在无法支撑女儿的学费。
　　熊有诚和妻子此前在老家以种地为生，农闲时间去县里打打零工。“我们属于丘陵地带，种地很难的，收成也不好。”熊有诚说，他们种的稻谷，一年收成下来仅能勉强满足自己家里使用。女儿考上大学，对熊有诚夫妇来说是个天大的喜讯，但也让他们意识到：必须要走出去打工了。
　　在老乡介绍下，2013年，夫妻二人奔赴广东佛山。作为我国重要的制造业基地、国家历史文化名城，近年来，佛山发展迅猛，2017年地区生产总值超过9500亿元，仅次于深圳与广州。另据统计部门信息，2017年末，佛山常住人口约765万人，登记在册的流动人口超过467万人。
　　漂泊在外的日子难免艰辛，能让熊有诚夫妇支撑下去的最大动力就是供儿女读书，用他们话说，“多难多苦也要供”。
　　熊有诚的女儿已在2017年大学毕业，目前在桂林市区工作。据熊有诚透露，女儿参加工作后，也想帮家人分担一些压力，但他舍不得，“女儿一个人在市里打拼嘛，生存压力也很大，不想让她为家里付出太多。”
　　眼下，他最操心的就是今年将要参加高考的儿子，这也是夫妻二人仍在佛山坚守的直接原因——要为儿子的学费做准备。
　　熊有诚夫妻一直很重视子女教育。当年为了让儿子接受更好的教育，他们在佛山找了一家私立小学。但无奈，一年1万多元的费用实在超出夫妻俩的承受能力，儿子在佛山读完小学后又被送回老家。
　　目前，熊有诚的儿子在老家镇上的中学读高三，平日在校住宿，学业辛苦，只有周末才会与父母打一通电话，互相了解最近的生活状况。
　　电话中，熊有诚和妻子嘱咐儿子最多的就是“好好读书，少打游戏”。他们期盼儿子能考上大学，“只要他读，我们就还继续在佛山打工供他。”
　　只有初中文化的熊有诚很清楚知识的力量，“没有文化会吃亏的嘛，我现在就只能干一些苦力活，累，太累了。”他们不希望儿子以后也走这样的道路。
　　尽管寄予厚望，夫妻俩也不愿给孩子太大压力。他们对自己的一双儿女非常满意， “我们关系很好的，儿子和女儿都很听话懂事”。过去的一年里，熊有诚最开心的事就是女儿涨了工资。

　　熊有诚、蒋小文夫妻在出租屋内吃饭
　　在外彼此照顾日子有苦也有甜
　　如今，熊有诚和老婆租住在佛山南海区九樵路的一片老房子，房间大约20平米，每月租金400元。这片老房子大都是来此打工的外乡人租住的，1月底的时候大多人已经回家过年了，显得有些冷清。
　　走进屋内，没有任何装潢，甚至连墙面都没有刷过，砌墙的红砖裸露在外。本就不大的屋子，各种纸箱、塑料瓶等几乎占了一半——那是蒋小文每天下班坚持捡废品的成果。
　　为了贴补家用，蒋小文每天下班后都要在家方圆3公里附近捡1个多小时的废品，靠卖废品，每个月还可以赚几十块钱。每天回到出租屋，她总是用一根扁担挑着当天捡回的废品以及从单位打回的两桶开水，供晚上洗漱使用。
　　“你就看谁挑着一根扁担，那就是我老婆了。” 说起妻子，熊有诚给出的评价是“勤俭”“勤劳”。他常常告诉老婆不要那么辛苦，蒋小文就是不听。
　　“溜达溜达身体好。” 蒋小文嘴上讲的轻松，私下里也承认肯定是累一些，“但没有办法嘛，要赚钱。”
　　熊有诚现在在一家包装厂工作，每天的工作内容就是将已制成的成品鞋柜等家具，伴随着减震泡沫塑料等物品规整地装进包装箱内。
　　他的工作时间一般是每天早上8点到厂，一天工作8-10个小时不等，平均每天要装30-40个箱子，一天可以赚100元左右，有时加班可以拿到200元。蒋小文在一家制衣厂做清洁工，每月大概有1000多元收入。
　　夫妻二人虽然都属临时工，但他们觉得工作还算安稳。厂里休息时，熊有诚还会骑着摩托车出去拉拉活挣点外快，这也是他年过五旬还敢骑着摩托车带老婆走几百公里路回家的原因，他总是笑称“我的摩托车技很好”。
　　靠着辛苦打工，夫妻二人每月大概可以有五千元左右收入，他们觉得在佛山的日子“还过得去”。
　　两人给澎湃新闻简单算了笔账，每月开销控制在1000块左右，主要是用于吃饭和一些生活必需品的消费，剩下的钱都积攒着留给家人，按月寄给母亲和儿子一些生活费。此外，因为熊有诚家是贫困户，国家每个月会给家里一些补贴，这也为他们缓解了一些压力。
　　每天早上，熊有诚夫妇从这间出租房分别，晚上回来聚在一起吃饭。每逢这个时候，熊有诚才特别能体会到“家的感觉”。
　　“有老婆在身边，我就也不觉得苦了，我们两个终归在一起的嘛。”熊有诚说，现在他和老婆身体状况还不错，可以承受目前的工作压力，也已经适应佛山的生活。
　　但他也坦言，过去一年，也许是年龄增长，脑子里多次冒出不再继续打工的想法，“岁数大了，干体力活没有那么有劲了。”遇到这种情况，夫妻俩会一块抱怨几句，想到还要供孩子念书，又很快打消这种念头。
　　只不过，人在外地，牵挂是难免的。蒋小文说，他们会觉得很“慌”。这种“慌”，是指接到家里电话听说老人生病却无法在身边照顾的无奈。
　　“我们在佛山不觉得有多苦，但总觉得亏欠了老家的老人，现在就只能每年过年回去一次，没有对老人尽到孝心。”熊有诚说。

　　回到家中熊有诚在屋内做饭，蒋小文在收拾屋子。
　　“轻车熟路”连续六年骑行回家
　　熊有诚的老母亲今年已经78岁高龄，患有肺气肿，每天都需要吃药。熊有诚的父亲在他出来打工后不久便离世了，三个妹妹和一个姐姐都早已嫁人，女儿在市里上班，儿子又因学业繁重住校常常不能回家，老人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一个人生活。
　　熊有诚说，妈妈现在还有独自料理生活的能力，每个月给寄些钱回去即可，但是以后肯定是需要人照顾的。他们想回去，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在熊有诚的眼中，佛山比老家好很多，但他们没有条件真正留下来。夫妻俩商量，等年纪再大些，或是供完儿子念书，还是要回到老家的。
　　今年春节，将是熊有诚夫妇连续第六年骑行返乡。谈及为何一把年纪还选择骑摩托车长途跋涉，熊有诚坦言，这也是无奈之选。
　　“我坐大巴的话会晕车，吐得很厉害，火车票不好买……是没办法才想到和老乡一起骑摩托车回家。”熊有诚对自己的摩托车技十分自信。虽已年过半百，但他仍坚信有足够的体力和精力带着老婆骑摩托车平安到家。
　　熊有诚回忆起当年第一次骑摩托车返乡的情景：2014年他还是个新手，跟着三个老乡一起踏上摩托返乡之路，500公里走了近一整天，有两个同伴都在路上摔跤受了伤。
　　但这些突发情况没有吓到熊有诚，经历了第一次的练习，后面几年他都是和老婆单独骑行返乡。现在的他，不需要任何导航或者地图辅助，仅靠记忆就可以找到回家的路。
　　熊有诚的老家在广西桂林全州县。该县地处湘江上游，是中原进入岭南的必经要道，素有“广西北大门”之称。全县总面积4021平方公里，2017年末户籍总人口84.15万人，是桂林市行政区规划面积最大、人口最多的县。
　　“我心里是有谱的，第一我走国道路况很好，第二我的车技是很过关的，安全装备也都很齐全，在路上累了我就会及时休息。”归心似箭的熊有诚已为即将到来的行程做好准备。
　　他表示，本想从佛山给妈妈和儿女带很多礼物，但骑摩托车回家实在不方便携带，于是给老人和孩子准备好了红包。
　　按照原计划，1月30日凌晨4点，熊有诚夫妇就可以骑着摩托车，向家的方向前进。 他们说很想念每年过年回家才可以吃到的糍粑和腊肉，这些味道是在佛山吃不到的，“那是家的味道”。
　　熊有诚能够猜到，老母亲肯定早早把腊肉挂起来了，等着儿女孙辈们回去一起吃。“我以前在家的时候都是自己打糍粑吃，很好吃的。”他告诉澎湃新闻，现在村里没有人再自己打糍粑了，都是去镇上买现成的，因为村里的壮劳力几乎全部都出来打工了。村里剩下的几乎都是留守老人和留守儿童，只有过年时大家才都会回家，“我们村里的习俗就是‘不管你赚没赚没钱，都要回家过年’。”
　　就要过年了，熊有诚和妻子期待着除夕的年夜饭、孩子们的欢声笑语。蒋小文所在的工厂正月初九就要开工，夫妻俩将在正月初八离家、再次赶回佛山。
　　（编辑：yutao）

来源：网络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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