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梦为马,马跑了——21年MTS1200之318,23年BMW750GS之317.5,24年KTM790之青藏...
谨以纪念21年MTS1200之318,23年BMW750GS之317.5,24年KTM790之青藏中线(没有美图,多的只有啰嗦)人生,如果不说得那么沉重的话,我觉得像是自己一门心思走着一条很长的路。我只是顺路走着,给自己设定在下一个路口停留,自己却在流连路途时忘却了路口,忘却了停留,忘却了相遇,忘却了朝自己挥手。季节比脚步走得更快、更欢,一心以梦为马,始终在春去秋来间空失年华。有人塞给我一只新换电池的旧手表,我捧着一手有力的“滴滴答答”,手足无措。我是始终的后知后觉,在该沉默的时候挥手,在该拥抱的时候握手,在凝望中转身,在注视中越走越远。
我的背影最终成为一个小点,直到消失不见,我才从天空里听得“表走了”。我看看手里的表,十点十分,秒针在卖力地奔跑着,一圈一圈,的确是走了。我朝天空挥了挥手,只有手掌穿过空气,像是回忆那般的寂静,天空里的云像是我凌晨失眠的眼。
“滴答”声将我唤醒,“表走了”,我一定是又错过了说“再见”。偏巧我没有存盘的习惯,一旦错过,只有重来。
我要逆流而上,从三甲港,一路逆长江而上,“我可以划船不用桨,我可以扬帆没有方向,因为我这一生全靠浪。”回到起点,只为多学一次告别,从容地完成一次好久的ending。
2021年,马跑了前夜
引子——我走上了一条比记忆还长的路,陪伴我的是朝圣者那严密的孤独。我脸上有微笑,内心悲苦。
我的书架上叠放着一张全国地图,地图已经用了很久,纸张早就卷角泛黄。照理,它是应该被展开贴在墙上,骄傲得像是雨后新洗的叶。如今却是蜷缩在书架一角,地图上落满灰尘。我知道在它的正面,有红笔勾勒出了我所有自驾过的道路。久而久之,从上海蔓延开的线,组成了一张密实的网,网住了整个中国大陆。地图的折叠缝隙上打着的厚厚封箱带补丁就像是一道道封印,每次拿书,我都故意视而不见,因为一旦敞着便是流毒,一眼便是我被网住。
G318,一条不再需要我用红笔勾勒的线。在图上,它其实并不孤独。它与它其他同类相互交织,对我这个不懂音乐的人来说,这些线条就是摄人魂魄的“音谱”,我能清晰地听见它们低喃的偷心“声音”。
大概是因为318线的这头在被勾勒的时候,太过用力,故而,它总是显得特别的滚烫,唯有亲手的触抚,才能慰藉它奔腾的脉搏。那种温度,我很熟悉,是一种与血管里流淌出来的鲜红同一个温度,正是这种冲动,令我时时惦记错过的挥手,那不如试着找找系铃人吧。
我想,我们每天呼吸的湿润应该也有一部分是来自于世界屋脊上的冰雪。而我无意于将已有的线条加深加粗。我只是去寻找血管里的温热和呼吸中的熟悉。
以梦为马的饼,因为挂得太久,而失去了香脆,我愿以小摩托为马,在躁动的排气里炙烤干潮湿柔软的梦。
马跑了D1:2021、6、29
魔都——安徽南陵县,全程367公里
如今的魔都夏天,红色高温警报早就不是稀罕物,往往是动辄百年一遇的历史极值高温反复出现,6月29日的气温也不例外,我记得一贯的魔都桑拿天气,太阳火辣的程度,让那时的我误以为霉雨已经过去。原本想要在魔都早高峰之前出发,可空调的温度实在惬意,真正的出发时间比我预计的时间晚了四十多分钟。不过七点不到的夏季早晨,小区里还是一片安详,以至于我按响引擎的时候,冷不丁的轰鸣似乎格外响亮,当时颇让我深怀愧疚,生怕催醒了一片邻居。
待我上了主干单,路上的交通流量证明我低估了早高峰的勤奋,它总会比我想的来得更加早一些。即使天空晨曦依然未散,我已经和一堆小车激战道路,竞相尾气了。
从浦东出发,沿着张杨路,一路向西,在即将驶入复兴路隧道口的时候,我产生了一丝犹豫,幸好车流没有给我机会,裹挟着我进入了空间转换隧道。
话说,其实早上的时候,在我提着驮包出门的那刻,我为自己感动了。《lonely planet》封面上有句话,“当你决定出门的时候,最难的已经过去了”。我觉得我出门那刻,就已经战胜了一路将有的艰难。
复兴路隧道里的行驶,逼仄的管状空间里的移动像是我思索冥想的具象。待我钻出复兴路隧道浦西口的时候,就好像钻出的是时光隧道,在那刻,刚刚还在一团混沌之中的大脑也随着眼睛寻找到的亮光顿时通透了。我就像个孩子,眼前的世界是如此的新鲜美好。我必然不是没有行走过复兴路,一路的二球悬铃木都存有我的影子。只是,在现在的这个视觉角度,是前所未有的。曾有的那刻犹豫,譬如,这只是我第一次开摩托向西过江,更不说出上海了,诸如此类的杂念在即使熟悉都变得新奇的疏影横斜之前,不堪一击。
我没有像做大事情的车友那样,特意跑到人民广场的上海0公里处来个颇有仪式感的出发。我和着引擎有节奏的轰鸣,默念着复兴路,淮海路,新华路,直至出了内环,真正行驶上了本系列的主角——G318(沪青平)。横穿了整个高档梧桐区,望着并肩的公交车门上映出的自己,我想到了今天的早饭。“火腿煎蛋”,简简单单,杜卡迪的出名特长果然名不虚传,105度的油温似乎火力过猛,容易烤焦,而38度的黄梅天,加上公交车的沉重呼吸,外焦里嫩的早饭差不多就是这样出炉的。
继续行走,我感觉到不期之间,行走这条路线的冥冥之意。经过西郊动物园时,我看到了,这不就是我们童年第一次远行的快乐种子么?现在,曾经坐在巨龙车里春游的孩子变成了突突经过的大叔,那就把快乐的种子就一并带走吧。
一定会有人问,摩托车出行的独特在哪里?这个问题,我从复兴路隧道思考到了东方绿洲。忽然间,青草的香气,泥土的味道,湖水的气息一股脑地钻进我的鼻子。我明白了问题的答案,摩托车出行是可以有味道的。将整个大自然视作包裹,这似乎也同时成全了“天为被,地为床”的原生态之美。
三个多小时后,才将将看到横跨在国道之上写着“欢迎你再来上海”的标牌,而里程表上的行程只是区区被消耗了70公里。今天注定逆浪首日最值得铭记的不是路程,而是一日四省(沪苏浙皖)。
当日的目的地是安徽南陵县,到达此地之前,留给我的原有印象大概就是开在上海的南陵土菜馆,还有店门口架子上挂满的腌肉、咸鸡、熏鹅。抵达之后,土菜的价位还真是比肩魔都,只能怪自己未愈的瘸腿给不了自己太大的活动半径,一时难以有更多是选择。感谢第一波伟大的知人冷暖“赞助商”,在我有限的理智选择——一碗简单的盖浇饭之中给予的暖心贴心悉心的支持,让我的身心得以宽慰,舒心得让我吃完就想洗洗睡去。
马跑了D2
2021/6/30
安徽南陵县——湖北浠水县
路程:400公里
对比本次旅行较后程在川藏地区的行驶,在那里的国道主动脉作用格外清晰,骑车前行时只要跟着车流就基本不会错。而在前半程一来是因为包邮区经济发达而导致交通复杂,加之摩托车的导航还因需要避开禁摩区而较自驾的路线更加凌乱,二来是自己还没有完全进入状态,驾驶得颇为吃力。
第一天的骑行结束之后,意外发现两只手已经陷入疲劳酸爽状态,手指、手腕以及手臂各个关节和肌肉都堆积着难以释放的乳酸,这样的症状一度让我怀疑是否能够走完全程,一瞬间产生了是否要打道回府的念头。幸好,在酸痛压迫下的放弃只是那一瞬。本着出门就是胜利的心理,每再多的每一公里都是自己挣得的额外分数,我还是上路了。经过第二天的骑行也证明,造成双手疲劳的原因应该是出在城过程中,满负荷的频繁增减档和刹车的操作。这些症状可能是因人而异,仅凭我原来单纯的汽车自驾经验是预计不到的。
在安徽铜陵,我这匹逐梦的马第一次跨越了长江,而之后的多次反复来回跨越,将我的路线和长江紧紧缠绕出了解不开的结。这样的宿命直到接近长江源头的金沙江大桥,我才与母亲河挥手作别。她见证我一路逆流,我在它顺流的浪花上寄托牵挂,愿牵挂回到故乡开花。图片图片图片
我一直怀念着“过去慢”,逆流而上也算是一直拖累时间的方式吧。没有了行走在高速路上的畅快,安于国道的行驶,也应该算是另一种回到过去的方式。随着骑行时长的累积,我似乎越来越进入状态了。昨天的骑行,我收获了自然的味道,而今天,在等红灯时,旁侧陌生的骑手送上“一路平安”;路边休憩时,一列摩托车队的鸣笛致意;狭窄的国道上,一旁的小车后窗里伸出四只竖着大拇指的小手……我感觉我是被宠溺的。经过乡野,迎面而来浓郁的稻香,直接带我回到童年,甚至于融合在稻香里似有若无的牛粪味道,都复刻得恍若再生。不是我要美化画面,确实还有几十只白鹭在新鲜的稻田里翩翩起舞,继而鹤鸣九霄。在魔都孩子的眼里,这是超现实主义的《瑞鹤图》,在魔都大叔眼里,却有了湿润。图片图片 我们不用刻意寻找出行的意义,不期而遇也可以是答案。用某世界第一建筑学院毕业生金主的话说,“一定要逃离乏味的人生,哪怕用一种荒谬的方式”。果然书多不冷,我自度没有如此深刻的认识,只好走走停停看看念念。
我向来喜欢满足自己小小的好奇心,譬如尝试没有去过的地方,特别是那些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小地方,我会故意把它们加进我是目的地选择之中。无所谓一定要有什么值得看的听的,到了,走走看看便好。着重说下今天的目的地——湖北省黄冈市浠水县吧。做路线时,光看这名字,看它又地处荆楚大地,想当然地认为它的名字缘由应该和“大音希声,大象希形”有点关系。还在一路琢磨,大水希什么来着。到了目的地一查,才发觉,人家是到民国才因为当地的一条“浠水”河而得来的名字。经验主义实在害死人,特别是矫情的经验主义。
行走在浠水县城,感受不到它与其他八百线县城的区别,最正的咖啡也就是肯德基,县城一定会有一条步行街,距离街口三站路就可以听到当红的抖音神曲。但是,走多了,在尝试用当地的节奏呼吸之后,我就会发觉原来之前以魔都节奏看世界是一种错误的打开方式。这里有这里的文化积淀,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有自己的鲜活故事,哪怕是“亚科学”,其实于他于我,都是一种“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
特别来说说来自偶得的一幅对联(上联是“大禹忘家除水患”,下联是“安时执甲逐瘟神”)的收获吧。起先,在街弄里行走时,吸引我的是富于历史底蕴的路名,“宪司坳街”,“戏台巷”,“太平巷”等等,按说现在的对联仿佛都是出自同一厂家,充斥着铜钱味,鲜艳得流淌着俗气,而如此斑驳褪色的对联又实在低调得难以引人注目。
我原只是因为它的手写而有心准备拍完就走,在下意识读一下的时候,才发觉这副对联跟别家不一样。上联的“大禹”,中国人应该都知道,下联的“安时”,对于我来说,所能想到的也就是A/H。就是这样的未知问号,在提示我似乎找到了本地乡土的钥匙。
感谢网络,在物理的“安时”之外,给了我一个“庞安时”的答案——庞安时(约1042~1099年),蕲水(今湖北浠水县)人,被誉为“北宋医王”。医术精湛,撰成《伤寒总病论》6卷。
本地的神医,专长伤寒,而此地又是湖北,褪色的对联直指某个特定的期间。如此抽丝剥茧地理出一个缘头,倒也有种“柯南”的乐趣。
无论身在何方,都感谢无数默默执甲的白衣天使。
马跑了D3
2021/7/1
湖北浠水县——湖北利川市
行程:700公里
出发的当日,时值我们伟大的党百年华诞,我也在这天品尝到了此次骑行全城之中的唯一一次高速公路福利。湖北省是此行之中唯一允许摩托车上高速的省份,由此,我将原来预设的目的地从荆门,宜昌,恩施,一路推到湖北最西端的利川市(又是填补一个地理空白,我相信利川市和浠水县一样,在本圈中的认知度不会超过百分之一)。
我猜想是我党特意给我准备了一场记忆深刻的革命化洗礼,故而,在一整天的阴雨中,特意安排了一场连绵不断,持续冲淋我超过三百公里的暴雨。我猜想一定会有人问,为什么不躲雨呢?我说不了“躲雨了,雨会伤心么”这样的过时网络语言,在阴雨间隔的时候,我还要在驾驶的同时分心是否需要停车,从捆扎好的背囊里翻出雨衣穿上,而现实的结果又往往是思想斗争时候雨下个不停,待我一番操作换上雨衣之后,雨消云散。所以待到面对这场持续的雨,我倒少了纠结,只知道,前面还是暴雨,既然淋湿了,不如一湿到底。如同孤独出行,本就是跟自己的一种死磕。在漫天的雨水里,我只是前行,请相信在那时,还没有《孤勇者》,即使有,我一定会依然高唱“英特耐雄纳尔,一定会实现……”在后轮少有的一次扭动后,我忽然记起,或者该留一段最后的党费交代。幸运的,长江江面上吹来的横风吹散了我面罩上的厚重积水,前面的路不再是一片白茫茫,而是渐渐的有了深色起来。
不同于包邮区的高速热衷于将道路拉直填平,仿佛马路的使命只是来往于直线。湖北的路,即使是高速,也是一派原生态的景象,大多修在半山腰,依照周围的山势盘旋起伏。路径在这里,更像是溪流江河,而车迹像是一叶飞舟。
记忆之中,今天的路径应该是曾经来过的。重复的路径却可以给我新的体验。这种差别,无疑是因为摩托车而起。旧时自驾经过时的视野,无非眼前挡风玻璃那么一块,宽阔的世界被束缚在狭窄的框架里。而今天看的视界远比之前要辽阔得多。我仰头可以向上看到天空映衬的山峰,低头向下望见山谷中的溪流。身处中间的我会莫名为山顶的人家,山脚的村庄思量,为什么山顶的人家不去村庄,山脚的村庄不分散成山顶的人家。
骑行时的呼吸还让我品尝到了这里的空气中不时弥漫着“大麦茶”的淡焦香,香味在讲述着我刚刚问号的答案,只是他们的方言我听不太懂,透着炊烟气,听得出他们守着大山的清淡。
在利川的住宿选择在了开元名都,不仅的因为它的交通位置便利,另一半原因自然也是与专业人士交流后的结果。在并不发达的内地,开元自然已经是业界顶流,而经过一整天与暴雨的拼搏,我急需一间有充足热水的温暖房间。进了房间,身体交给了热水淋浴,灌满水的靴子交给了风筒。在靴面升腾起的热气中,我原本麻木的身体也渐渐恢复了生气。随着身体的恢复,在身体之内原始的欲望也同时开始了萌动,当身处陌生的城市之中时,这样的欲望会比在魔都表现得更加强烈,况且我又是有着明确的欲火想要被扑灭。三下五除二地换上干燥的衣服出门,我要逛街,我要购物,我要满足这份原始的欲望。
出了酒店,我沿路细心地寻找起来,我头脑里的搜索关键词是“药店”、“超市”。至于原因很简单,这又是之前自驾不会有的需求。仅仅两天的夏季骑行,湿热的天气又加上一场三百公里的透雨让我娇嫩的臀部遇到了孩提时代才会有的困扰,我猜这就是“红屁股”吧,或者是“痱子”。逛了一圈才发现如今的超市里早就没有了“痱子粉”这种商品,我还是到药店才完成购物欲的达成。当粉扑蘸满痱子粉末拍打是炽热奇痒的臀,所有烦恼立刻烟消云散,十几块钱的消费简直堪称奇迹。
在满足购物欲望之后,排在之后的自然是口腹之欲。利川城里的交通结构非常奇怪,且不说道路的笔直程度,我经常需要穿行类似农村的宅落,而这些宅落又必定不是城中村待拆迁的遗留,因为经常是走进随机的小路却不期地照面上一家形似农家乐的“私房菜”,而眼前的菜馆俨然已经是经营已久。
我跟着一位别着自制绣花荷包的老奶奶进了一家路边面店。多年的“浪”行经验告诉自己,在不确定店家手势和当地风格之前,点一碗牛肉面总是大抵不会错的。结果也在意料之中,甚至于我还有了闲心去满足魔都带出来的味蕾矫情——找一杯不再是肯德基出品的咖啡。
跟着“点评”的推荐(感谢大数据),几经弯弯绕之后,我在某条马路中间的山头上找到了一家仿佛“飞来峰”一般的咖啡店。低矮的山头之下的街两边是当地大排档夜市的聚集地,夜幕之下,开出了朵朵红白蓝的棚舍,弥漫出当地特有的香辣口味。而这家山头之上的小咖啡店在这嘈杂之中的格格不入,竟然给自己平添了几分仙气。我推开半山腰的院门,拾级而上,小店的底楼还开了一家鲜花店,院子就盛开着好多丛各色花草。咖啡店在花店楼顶的平台上,面积很小,只是两间房舍。我刚上楼时,咖啡店的柜台是空无一人,我还是从隔壁房间捡到了正在窗前读书的服务员模样女生。
点单之后,看她做一杯简单的拿铁都是一副生疏样子,还没等我疑问,女生倒自己抱歉起来,说她只是临时帮店老板的姐姐看店的,之前练了三瓶酱油还没有练出合格的拉花,希望我不要介意。
拿铁本来就只是咖啡加牛奶,我倒不在意“花”开成什么样子。女生帮我端放到桌上之后,又回到原来的窗前继续之前的阅读。好基友们的热情赞助让我又多点了一杯咖啡,顺便跟女生攀谈起来。原来她刚考完高考,在还没有收到通知书之前来帮姐姐的店照看生意。在做完第二杯咖啡之后,她放下了书,来到露台打理起了花花草草。我没有询问她的名字,在喝完之后,便起身告别。走到店所在的小山包山脚,抬头回望,视线正好撞上了她探头俯视中含着微笑的目光。再次挥手,祝她鹏程万里,前程似锦。
厉害厉害 马跑了D4
2021\7\2
湖北利川市——重庆黄泥磅
行程:380公里
离开湖北,高速公路骑行的快感也就意味着转瞬即逝,人世间的快乐大都如此,除非时间能够停滞,否则稍纵即逝是必然的结果。从鄂渝交界的匝道口下了高速,从此处石柱土家族自治县起,以后的行程都将是在地面道路上行驶。一路向西的轻骑在鄂西的群山里横冲直撞,待到豁然开朗,面临的已经是曾经引发思考人生的浩浩长江。
在重庆段,我几乎是沿着长江边一路骑行,“滚滚长江东逝水...”,这段旋律伴和着引擎轰鸣,好让我少一点不甘的咒怨。此刻,我是一场真正向西的逆流而上,努力地向着目标,前行前行。
要说今天的骑行经历,并不顺利。从高速出口下来,早晨的山区必然会比平原醒得晚,夜里降临的露水还没来得及消散,再加上先是大段的下山路,猜想是山里有矿,同路下山的土方车用冷水给刹车降温保障安全的同时,我的小摩托却像是笼上一头雾水。路面是看不清铺装材质的泥色,从轮胎反馈来看,给人仿佛是一条非硬化越野路的错觉。好容易下到县城之后,路况稍有改观,但是当地的天气实在是影响安全行车的一把好手。虽然没有连绵的暴雨,可在湿润方面,重庆天气显然是专业的。仅仅凭借千万年来的江风,它能够做到没有让我看到任何雨水,无论瓢泼,还是淅沥,按说,马路应该是干燥的,可事实并非如此。湿润的空气让马路两边拥抱到一起的行道树叶齐刷刷地不断向下滴水,全部积攒在了路面之上,尽管不像暴雨那般湿身,可要找块干燥的路面,却是不易。沿江狭窄的马路仿佛是某个特定时代的记忆,路边高大方正的建筑,水泥的外墙上是上天用青苔作的画。横空跨越道路的铁管同样湿漉漉的,不愿凝结成水滴的潮气只是死死扒住铁锈,使得青苔的墙上落上几丛深褐色的铃兰。看得出,厂区已经鲜少有人走动,水泥厂区道路和围墙的缝隙里满是摇曳着的茁壮青草,青草之下是黯淡了鲜红的那个年代标语。仔细回想的话,要说最有气息的应该是“涪陵区”,除了目见耳闻,连鼻息都有了参与驾驶的机会,那是一段浸渍在酱菜缸里的骑行,待到我停车抵达住宿地,仅是身上的外套沾染上的榨菜味就足够我吃上一大碗白米饭。
重庆的丰都大概是另一个有意思的地方,我上次经过走的还是长江上的水路。今天它以它的日常出名项,引得我时而怀疑唯物主义。在这里,骑行依靠的GPS路线似乎都是跳跃的,经常让我狐疑是否错过了路口,这样的诡异甚至合起伙让摩托车完全感受不到钥匙的存在(早就派一万头羊驼问候过了无钥匙启动)。当我无数次地深情款款尝试按动电门按钮呼唤,掏出钥匙挂在按钮呼唤,推动几米呼唤,摩托车都像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任性孩子,爱理不理,连灯光都懒得回应。以我自“蓝翔”学习的经历,估算出目前症状的两种可能,(再次鄙视意大利人的设计,让钥匙插入扭动接电不香么),一种是钥匙没电,一种是感应坏了。后一种自然就断送了本次旅行,前一种,是我唯一可能测试的方法。
在丰都,有一种店的招牌上写着“汽车钥匙4S店”。看来潮湿的天气还是容易让车钥匙集体流感的。我掏出的钥匙让小工多学了一堂“蓝翔”课外补习,我现在还记得他们在尝试了多次想要打开钥匙寻找电池无果之后,尴尬地问,老板,这钥匙有啥子暗门不?尝试了多家钥匙4S店之后,钥匙终于重振雄风,直到如今我都特别喜欢听到电源开启的一声轻微“呻吟”,这种令人骨缝酸软的声音,我的原发性骨质疏松一定是源自这次在长江边停留。
潮湿的空气并不会给气温打折,否则重庆哪来“火炉”的威名。连环的折腾让我把今日目的地“四川遂川”改成了“重庆”,改动的那一刻却是我内心理智的妥协。在长江边的某个小镇,天上下着真实的雨,我把车停在了一家当地杂货店外伸的塑料布下。买了一瓶农夫山泉,一个冰激凌方杯,总共花费了三块钱。其实我并不需要休息,停下的那刻,更多的原因是我不想开动了。记不起名字的这个小镇规模很小,从我做的杂货店门口,左右转头,就可以方便地浏览完整个小镇全景。雨里是小镇,街上没有一个行人,只有摇曳的风雨,还有落在塑料布上的淅淅沥沥。若不是我买水结账叫出小店老板,恐怕我不会在此与任何人有交集。这样的无声,像是一版默片时代的无声电影,好让人有且只有用眼睛观看,观看过后,所有的感受都会是切身的私藏。我蹲坐在杂货店的小塑料凳子上,旁边的盘子里摆放着当做种子售卖的油菜籽,旁边的编织袋里装着叫不出名的菌菇。于是,我呼吸到的空气里便混杂进了农作物特有的滋味,对农家出身的我来说,熟悉感应该也是一种精神的加油。我用木勺戳凿着手里攥紧的不知名厂家的不知名品牌冰激凌。幸好,木勺,冰激凌都够结实,开凿下的碎块让我的味蕾努力阅读一无所获,就像随风刮进嘴角的雨丝。
人的记忆并不比鱼更加擅长太多,是夜重庆的车水马龙很快让我放下背负一路的孤独情绪。更换上干燥的衣物之后,一路的潮湿阴郁仿佛是一场梦境;咖啡,一杯就足以暖慰魔都土著;还有江对岸的“又乐”,充满了诱惑,可我终究没找到过去的方向。
虽然讨论摩旅不讨论牌照非常不妥!但还是觉得很赞 马跑了D6
四川雅安——四川康定新都桥
行程:256公里
G318被称作是中国最美大道,上海又占了一个起点的名头,但绝大多数行走于此路的,还是会称之为“川藏线”。从上海出发,到达成都之前,即使遇到有人问起,还是很少会有人猜我此行的终极目的地是西藏,大约在当地,骑个摩托更靠谱的是快递小哥。如同长江被称为金沙江、the Yangtze River等等,这算是把G318进行的一番解构吧。
如今的入藏高速,通到了了康定。于是,自驾的汽车们大多选择从高速上忽略沿途,直接抵达康定,而从成都到康定之间的这段原始线路,则更像是入藏骑手们的嘉年华,自行车,摩托车,甚至于轮滑,独轮车都粉墨登场。在抖音上直播的徒步川藏,活生生地将马路变成了挣钱吸睛的流量市场,如此首先被吞噬的,便是那些真正徒步的“壮士”。原本的徒步背包客们被挤到了马路街沿之下,艰难地寻找下脚地点。我猜想,他们一定也会面对为何不来个抖音直播之类的问题,但这些川藏“圣徒”自然是用虔诚回答,乃至回答多了,连应声都是多余的。
高速公路是条滚滚的洪流,雅安、康定,因它兴起,因它归于寂静,不是或许,随着高速公路的延伸,雅安的现在必然是康定的将来某日。不过现在,康定自然是滋润的,甚至曾经的普通一个乡村站点——新都桥,如今俨然都是一个川藏沿途的非打卡不可的网红地。仿佛是经过复制黏贴的几乎千篇一律的客栈,实在让我难以选择,这不是天秤的属性作怪,不过是此地的草地,藏风,还不足够让我心悦诚服。
当日仅仅两百多的行程让我早早地到了住宿地(这还是我将最终目的地往西推延了两次的结果),客栈的草地上,开满着各色野花,想必是爱摄影的女生们钟意的场景。可要提到对于身心内外的获得,真的很少,哪怕是简单的口腹之欲,一个偌大的镇子,可以选择的品种不外乎火锅和烧烤。要知道我是一个“痛风”患者呀。
我们当然可以把新都桥作为一场藏地盛宴的引子,在它身后,还有一大半的川藏路程。可能,是我总怀揣的一些贪心,譬如把引子当做了酸奶打开后的第一口奶盖,西瓜切开后的甜心。我应该把新都桥作为桃子毛,糖炒栗子壳来看,那样便会有盼头多了。
在当日的计划中,原本还有前往贡嘎雪山的观景台游览的打算,可是真正抵达了目的地,在咨询过店家时,客栈的小伙望了一下天空,爽气地说,今天天气不好,看不到贡嘎山的,别浪费那钱了。既然望不见蜀山之巅,那剩余的时间都成了在新都桥的瞎逛。在小摩托大致走了一圈之后,内心觉得骑摩托走马观花一心两用的安全度在这个纠缠住繁忙川藏线的小镇实在有些危险,即使是道路狭窄弯曲,也不能让那些来自大城市,喊着“此生必行318”的勇士们减轻一点虐待油门的力道。好在一个人的尴尬骑行算不得是一无所获,我竟然在一家土特产店的门板后,寻觅到一家咖啡店。咖啡桌枕着看得见风景的窗户,窗户外又是一片开得正艳丽的野花。一阵风吹来,折弯了野花的茎叶,让我的视线随风向更远处延伸,去往跨越过这片野花的更远处,跨越过一条我刚刚沉思过的小河,沿着山势上山坡,最后停留在了几座零星的独立屋,我这个外人看着觉得是一副很有B格的样子,便好奇心起,闲来问起老板,对面山坡上是什么人家。得到了老板一声鼻息,只是淡淡说一句,一家开不下去关了门的客栈,开那么偏,路又不好走。这的确是太过形象的“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的确,在之前闲逛的时候,我就曾去到过那家客栈的路口,它隐匿在主干道之外,与喧嚣的镇子隔河相望,我没有贸然走上那条看不到终点的土路,眼见稍大的雨都会让进客栈的路变成灾害现场。
在叫不出名字的咖啡店,我叫了一杯澳白之后,又继续叫了澳白。制作咖啡的老板娘白净得不像是这藏地的女子,即使对我冒失的拍照要求,她也是坐到了我对面的座位微笑着。从窗口流淌进室内的光线很是慷慨,还带着抚摸过野花的余香。我很享受自然风下书桌呼吸,在这样的恬静里写字,连随意的文字都好像个个都称着心意,回想之前再有像似的称心,那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马跑了D7
四川新都桥——四川巴塘
行程:370公里
当地给自己预设的目的地是四川最西端的县城——巴塘。用稍具诗意的话语来说,今晚我枕着金沙江,枕边的浪花便将我的梦带去了西藏的土地。
满以为我的矫情是可以让我的旅途全城充满着我以为的“诗与远方”,可唯独今天的诗意是惶恐的,不是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今天途中经过了理塘。仓央嘉措,这位雪域最大的王,留在人间最后的偈子说道,“白羽的仙鹤呵,借给我,你的翅膀,我不会飞得太远,只到理塘便折回”。他生前从来都没有到过理塘的土地,可是人们都觉得他属于这里。人们捧读着他的预言,在理塘找到了他的转世,他确实又来过了。
在今天的骑行过程中,一旦行驶在镶嵌在草原的路上时,我就分外用心。我在寻找,期盼可以看到一羽白鹤,哪怕只是远远地望到它在翱翔,但我相信我可以听到一声来自雪峰之端的鹤鸣。
在进入理塘县城的道路尽头,我看到了一幅尺寸惊人的户外广告,上面是理塘草原,成群的牛羊,还有一个藏族服饰的少年,他微笑着,猜想如今他的知名度早就超过了仓央嘉措,他名叫“丁真”。“丁真”的发音细说起来,相较于卫藏地区的“标准音”来说,多少算是康巴藏区的方言,放到卫藏,“丁真”就读成了“旦增”,藏语里是持法的意思。我想,我们尽可以将他的微笑视作一种来自于自己内心的美好,用不着他人来帮我们解读,美好过后也用不着过多的思量,就当是喝过一碗青稞酒。皮相本就是用来蒙蔽世俗的眼,没有什么可以美过一颗纯净仁爱的心,我们读出的美,并不是来自于眼睛,而是自己内心独白之后的反馈。顿时,我从乍见突兀于草原的广告惊愕中立刻冷却下来,我终究是凡胎肉身,雪域的神和他的使者白鹤定是不需要流量的。他们会飞往别处,拥有一方水草,没有信号。
我继续在沿途的草地森林里寻找白鹤,在这个季节,绿油油的草地上除了贪嘴的黑牦牛,我再也没有找到其他有趣的生灵。无奈我回到人间,落脚到了巴塘县城。现今发达的网络和骑行的不确定性让我没有了之前自驾时提前数日预定酒店的习惯,而改成了距离目的地五十公里左右才预定住宿酒店。为了维持这般的“慵懒”习性,还慰藉自己说,我省去了之前自驾有时为了不扣除违约金拼死连夜赶路抵达的冒险,也多了一份随性和邂逅惊喜的可能。按照我原来自驾经过此地的经验,原以为今天能够找到一家像样的商务酒店就已经是万幸。谁曾想在极其角落的一千多线县城,没有肯德基,连德克士也没有,却有一家正宗的“holiday inn”。一路骑行的颠簸是可以让我忽略价格的,只是高海拔让我的大脑产生了一些缺氧反应。在酒店的院子支好小摩托之后,来到前台办理入住,我竟然还向前台打听此地有没有好的咖啡店。恐怕前台的女生也是被高海拔造成的高反懵圈“哄骗”来的巴塘。交谈中得知她是六月份刚毕业的大学生,刚经过入职培训,就被集团送到了这县城。她告诉我。县城里没有咖啡店,肯德基这般我咖啡底线的店家也没有。听完如同泄气皮球的我正准备出门找家奶茶店碰碰运气,此刻,我好想突然不缺氧了,脑回路也正常了。我问女生,既然你们是正宗的“holiday inn”,那么咖啡厅一定有吧。女生也瞬间读懂了我的言外之意,一个侧手指示,就告诉我,往前。没人的那片桌椅就是,虽然少人问津,但咖啡品质还是有保证的,提拉米苏也不错。当我安静地在餐桌前落座,洁白的棉质餐巾衬亮了沾满灰尘的脸,一路川菜让我的胃口有点烦腻,现在只是坐在餐厅里,看着刀叉闪光,竟然就让我心生些许感动。感动之外,就是感人的化情绪为食欲。海拔三千米的咖啡保持了一贯的品质,新鲜出炉的提拉米苏在我落指敲击键盘的瞬间还在弥漫巧克力的清香,眼前是在奶油之上点缀的几颗前世的樱桃。我甚至回忆起了晚餐时在意大利肉酱面和海南鸡饭之间的犹豫,这样的可人烦恼让我不可抑制地产生一点小小的多巴胺。
今晚所谓的人间,就是我站在落地窗前,啃着火腿披萨,向西眺望金沙江的彼岸吧。
好文采,回想起了去年去拉萨的点点滴滴